難忘的溫馨
自從兒子上中學后,我們就很難和他見上一面。我每一天都惦念著兒子,總是忘不了和他在一起的往事,忘不了那種溫馨。
兒子出生那年,我離開鄉下老家,到30多公里以外的縣城教書。有時候周末需要輪值,半個多月才能回去一趟。在長長的一年時間里,我所見到的兒子,基本上都是在他媽媽或者奶奶的懷里抱著;有時候是在竹籃里躺著——兒子躺著的時候,不一定就是睡著。有幾次我掀開竹籃上面的小蚊帳,都看到他睜著黑黑的眼睛。兒子見到了我,就激動起來,仰起頭,嘴里不停地發出:“呼——呼——呼”的聲音,表現出一種要和我交流的強烈愿望。這時,我就學著他“呼”了幾聲。但我缺少耐心,幾分鐘之后,就把蚊帳蓋上,不再理會他。兒子躺在竹籃里,不哭。我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很失望,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睡著了。我是個粗心大意的父親?,F在回想起來,心里還難過,那時候為什么不多陪他一會兒,逗逗他,或者抱抱他呢?
在兒子一歲之后的一個周六上午,我從縣城趕回了家里。這時,一家老小都在大廳里,像是等著我回來。妻子扶著兒子,喜悅地說:“阿霖你看,爸爸回來嘍!去叫爸爸抱抱!”兒子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樣,邁著艱難的腳步朝我走來!我多么擔心他摔倒,又多么想看到他學會了走路的模樣,愣愣地站在門口等著他!兒子像經過了長途跋涉一般,踉踉蹌蹌,一步一步向我走來。在距離我還差半步的地方,他張開雙手,一頭朝我撲來,大喊一聲:“發!”——這“爸”字音,他還念不準。我激動不已,一把將兒子摟住……
為了養家糊口,我在縣城里打拼。我總是感到虧欠兒子太多。兒子在四歲那年經歷的一次事情,讓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他帶在身邊。那年夏天的一個下午,下了一場好大的雨,人們都躲在家里,不敢出門。門前的山溪水暴漲起來,咆哮著奔騰而去。雨停之后,大人們忙著做晚飯。燒好熱水后,妻子大聲呼喚兩個孩子洗澡。但是怎么叫都聽不到兒子回答。我們一下子慌了神,馬上出去尋找。我沖到河邊,只見兒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連鞋子都沒穿,還卷起了褲管,手里拿著一只平時他和姐姐到小河里捉魚的竹叄,全神貫注地盯著洶涌的河水。我不敢驚動他,快步走到他前面,擋住他小小的身體,不解地問:“阿霖你想干什么呢?爸爸到處找你!”兒子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湍急的河流,開心地對我說:“我想看看有沒有小孩子從水里沖出來,我想撈一個!”“那是不可能的事!河里怎么會有小孩子沖出來呢?”我說?!坝械?!奶奶說我就是發洪水的時候媽媽從這河里撈上來的!我真是很想撈一個上來!等了這么久才發洪水!”“你是媽媽生出來的,懂嗎?你看這河水那么大,那么急,就是大人下去也要被沖走。你如果下去,也會被沖走的,沖走了就永遠不能回來了……”兒子不寒而栗,我抱起他往家里走……
當年秋天,我把兒子帶到縣城,他該上幼兒園了。孩子進園時要核查預防接種情況,阿霖需要補打好多針。于是,我帶他到縣防疫站去打針。每一次到防疫站,都會遇見打預防針的小孩,接種大廳里小孩的哭聲和大人哄小孩的聲音混雜在一起。第一次到防疫站時,我鼓勵兒子:“阿霖你是最勇敢的,你不會哭,對嗎?”兒子“哦”了一聲,接著就說:“爸爸我要趴在你的大腿上打,你扶住我?!蔽掖饝?。當護士用棉簽給他涂擦酒精時,他卻突然轉過頭去大喊:“停!”護士愣住了,詢問他有什么事。兒子說:“爸爸你幫我看好了,一定要用棉花,知道嗎?”護士笑了,“我這不是用棉花了嗎?你看!”兒子看過之后,放心地把小腦袋重新貼在我的大腿上,嘴里不停地說著:“爸爸你要看著,是用棉花嗎?我之前打針就是用棉花?!蔽野参克f:“爸爸看著呢!”這時護士熟練地把長長的針頭扎進了皮膚,“這是用棉花嗎?”兒子問?!笆怯妹藁?!”我說。打完之后,護士把針拔了出來,兒子還詢問是否用了棉花,護士笑著告訴他打完了。我幫兒子扯上褲頭,拉起他的小手就走?!鞍ミ?,爸爸,我的屁股有點痛!她用了棉花沒有?”兒子一邊走一邊問。打針的護士忍俊不禁,把事情告訴了其他護士,她們朝我們開懷大笑,目送我們離開。后來幾次到防疫站打預防針,護士都記住了我們,一見面就說:“一定用棉花!小朋友,過來,阿姨幫你打針!”
我每天都想念著兒子,想念著他和我說過的話,做過的事,這是一種珍藏在父親心里的溫馨。(歐家良)
原標題:難忘的溫馨